年轻就是好，一夜当了几次牤牛，王满银早上起来照旧精神焕发，腰不酸腿不疼。

洗了把脸，他刚担着木桶准备打水，就听到深沟对面传来谢冬梅的声音。

王满银忙冲窑洞里喊道：“兰花，别慌着做饭了。

你赶紧去看看，秋生哥家大清早咋了，像是冬梅嫂子又吵又哭的？

不会两人吵架了吧。”

这种事儿，自己一个大男人去不合适。

“哦，哦，”兰花没敢耽搁，赶忙放下手中的柴火。

等王满银担了两桶水回来，见婆姨已经快把饭做好。

没等他询问，兰花主动讲道：“不是吵架，冬梅嫂子早上起来喂鸡，发现一只正下蛋的老母鸡死了，所以才哭天抢地的。”

闻言，王满银默然。

在后世死只土鸡，绝对不会有人如此伤心。

说句难听的话，有些人就算亲爹死了都没这么哭的。

这也是王满银对老岳父一家始终感激的原因。

没要财礼，肯把兰花嫁给他这个二流子，属于一辈子的恩情。

“满银叔，家里晚上炖鸡，我妈让给你们端一碗。”

对方把手一摊：“闹瘟气，能有啥办法？

只要村里有一户人家的鸡得了瘟病，其他人想防都晚了。”

前身到处胡跑，对相关情况倒知道一些。

目前为止，原西县只有一个电影巡回放映队。

由三个人一家驴车组成，设备是两台八毫米的放映机和脚踏发电机。

“没事儿！

走，跟上看电影去，公社今天晚上演电影。”王连顺略带着兴奋开口。

连王满银家三只土鸡也没有逃脱……自从知道村里闹鸡瘟后，兰花每天都会挖不少黄花郎剁碎投喂。

“满银，吃饭了没？”这时，王连顺的声音响起。

王满银赶忙接下倒自家碗里，又给小家伙塞了几个糖。

全县近二十个公社，大大小小二三百个村子，放映队想要将所有公社村子巡回一遍，刨除农忙天气原因，最少需要一年时间。

“赶紧吃，今晚公社放电影，我们吃完早点去。”

“有啥可守的，把大黄留家里就行。”王满银知道婆姨担心什么。

不过有大黄看门，应该不会出问题的。

两人正躲在窑洞里啃着鸡骨头，却听到外边突然传来大黄的狂吠。

王满银和兰花等了片刻，果然是刘向阳几人，还拿着手电筒。

“是不会向个人收钱，但羊毛出在羊身上。

放映队来村里放一场电影，也不是白给的，一般都是按人头收费。

少于一百人的村子，每晚收八块钱，人口超过三千的，一晚上收三十八块钱。

像罐子村这种规模的，估计要二十块。”王满银详细给众人解释。

“放电影还要钱，这种露天电影，不可能有人拦着收钱吧？”另一个知青诧异的问。

“满银，咋回事儿，我刚才好像听到连顺叔的声音。”看到男人回来，兰花出声询问道。

王连顺说的是经验之谈。

鸡瘟传播速度很快，应该早在村里蔓延开了，估计最多两三天时间就会彻底爆发。

而且有一个神奇的现象，很多唱信天游的高手都是打了一辈子光棍的汉子。

在男人的劝说下，兰花最终点了点头。

“咱们罐子村咋不找放映队来放几场电影呀，”这时，知青沈金琴开口问道。

在她的记忆里，最近一次看电影还是两年前。

王满银原本以为王秋生家土鸡死亡是个例，没有想到等抵达工地时，又听到其他村民谈论土鸡近几天出问题的。

“王大哥，你们也看电影呀。”刘向阳热情打招呼。

“太好了，我都几年没看电影……”兰花同样很兴奋，随即又暗淡下来：“满银，你去吧，我守着家。”

这可不是闹着玩儿，如果不采取措施的话，估计短短几天村里土鸡会死亡大半。

知道这情况，他们也不报什么希望了。

更何况，石圪节公社距离县城比较远，放映队更不愿意来，两年能轮一次就很不错了。

不但有双方换亲，还有三家换的，又叫转弯换。

王满银还听说过一个更离奇的——五环换，就是五家女子交替换。

“村民们没钱，”兰花回答一句。

晚上收工，他刚到家，毛蛋就端着一大碗鸡肉炖洋芋过来了。

家里还炖着鸡呢，吃完再走也不迟。

一般放电影前，都会有段讲话的。

可是喂着喂着，有一只土鸡开始拉稀粪，身子不停地转圈。

刚走到半路，突然听到身后有叽叽喳喳的声音，好像是村里那群知青。

嗯，有一说一，鸡肉吃起来挺香的。

缺什么，他们就越渴望什么，通过发泄把心里话唱出来。

于是，酸曲儿就产生了。

很多唱词直白粗糙的让人听了面红耳赤。

鸡瘟？

！

他脑海里立刻冒出一个词语。

不过，在农村想看场电影真不容易。

不过这种事情他帮不上啥忙，只能表示同情。

晚上，自家也吃到香喷喷的鸡肉。

倒是村里流传有土方法：给鸡喂黄花郎或者甘草。

不过在王满银看来，这有点瞎折腾。

根据记忆，每隔几年村里都要闹一次鸡瘟，次次死伤惨重。

如果真有用，哪会这样。

这钱虽说由大队里出，但归根结底还是算到农民自己头上，在年底分红时扣除。

不出所料，短短三天时间，村里的鸡死了一大半。

现在又没有后世的防范手段，除了干等，啥办法也做不成。

这年头，人们生活文化单调匮乏，看电影算是最主要的娱乐活动之一，另外就是几个戏。

王满银自然知道王贵莲，对方是王连顺家大女子，因为换亲嫁到石圪节村的。

死了只母鸡，等于日常经济来源断了一半。

王满银当即找到王连顺说明情况，看能不能有啥办法。

现在不同，鸡屁股银行可不是说说而已。

“嗯，一起吧，”王满银点头应答。

一只母鸡足有两三斤重，属于难得的肉食，没有人家会舍得扔掉。

所以只要人们听说什么地方放电影，无论再远也要赶着去看，跑几十里都不是啥稀罕事儿。

看这家伙半死不活的样子，王满银直接来个快刀斩乱麻。

光明正大吃鸡肉的机会不多，他当然要抓住机会。

别看一个鸡蛋才几分钱，但对于农民而言，却是少不了的。

家里的火柴、咸盐、针线，这些日常所需，都从鸡屁股里一点一点抠出来的。

王满银忙急声问：“正吃着呢，连顺叔，你们这是干啥，出什么事情了？”

总之，王满银做好最坏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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