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伪装
翌日,天方蒙蒙亮,阮玉仪便悠悠转醒了。
窗下是如水般的光亮,离了锦衾,凉气便欺身上来。
她想着早些过去给阿娘请安,也好多腾些时间陪陪阿娘,便不愿再睡。
姜怀央躺在床榻外边, 还阖着眼,气息平稳。
她小心着不吵醒他,轻手轻脚地跨过,正松下一口气打算下了床榻时,脚踝被一只手捉住。
他其实在她支起身子的时候,便醒了过来,一睁眼, 见她往欲下床榻。
她的脚踝白得晃眼,像是上好的羊脂玉, 那上面环了一圈红绳,坠金铃,如鲜红的经脉,勾得人起了想要掐断试试的坏心。
往上,她的小腿也分外纤细,是娇生惯养,鲜少自己下地走路的小姐的双腿。
他稍一施力,将人拽得微微后仰。
她无法,只得回过身来,伏到他身上,柔声道, “陛下醒了?”因是别着脸,仗着他看不见她的神情, 故她也怠于做出笑脸。
与她紧挨着的男人宽肩窄腰,隔着单薄的衣料,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灼热, 一直烧到她贴着的耳朵。
许是方醒的缘故,他的嗓音显出些许低哑, 在她头顶响起,“泠泠这是上哪儿去?”
近日这小娘子委实是乖顺得很,反是令他有些意外。
她思忖了下,觉着也没什么好瞒着他的,因如实道,“阿娘不日便要回去了,想紧着与她多呆些时候。”
如此说着,她其实也隐隐期待,他能顺势让阿娘多留几日。
他只装作不知晓她的小心思,“朕与你一道去。”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她的发。
他没允木香进来侍候,而是亲自替她更衣,待两人彻底梳洗好,已过了大半个时辰,日头也更足了些。
待去阮夫人处时,已然起了,晨起难免口干,一边的仆妇斟了茶水来。
见来人是阮玉仪,她唇角含笑,“囡囡今儿怎的起这般……”她的话忽地止住,目光越过阮玉仪的肩, 看向她身后玄色锦衣的男子。
她脸色微变。
阮玉仪忙往一边让出一步,解释道,“阿娘,这位就是——”
不想姜怀央轻笑了声,接道,“夫人安,我是陛下派给阮婕妤的随身侍卫,夫人不必紧张。”口中是问安的话,他却是脊背端直,不行礼,也没有半分要装得像些的意思。
观他周身气韵,莫说是侍卫,就是哪方的年轻将军,阮夫人也是信的。
阮玉仪转脸,满眼讶色,仿佛在说,陛下为何要如此说?
他暗中捏上她的手心,一点点去探那藏在温软皮肉下的骨,动作隐晦且暧昧,算是回了她的话了。
阮夫人抿紧了唇。
她只道是这人与囡囡的关系不寻常,却不想他会如此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她面前。
“坐罢。”她示意了下一边的椅子,对阮玉仪淡声道。
他竟似当真要坐实了自己方才的话,只于她身侧立着。
他倒是不甚在意,惹得她如坐针毡,欲往后看,却被他冰凉的指尖摁住了脖颈。
阮夫人将两人的亲密的行径尽收眼底,不自觉转着腕上的青玉镯子,镯子被渥得温热。
她垂眸默了良久,方道,“囡囡,可否让他先下去,阿娘有话要与你说。”囡囡不知事,许是叫这侍卫哄了去,她活了半世,却不能糊涂。
退一步讲,哪怕今上的性子与传闻中大相径庭,是极宽厚温和的,也不可能忍得下秽乱宫闱之事。
不待阮玉仪出声,姜怀央便道,“夫人不必,我与婕妤是极知心的,什么话听不得。”
“——婕妤你说,是不是?”他拖长尾音。
她只觉得这问话似一枚小针,酥麻入骨,却也寒凉得噬骨侵肌。
他素来心思难测,她猜不了,也不敢猜。
阮夫人本想提点几句,免得她惹下大祸,见他不去,也只好往隐晦了说。
“囡囡,你要知晓你如今是在皇宫之中,那是什么地方不需阿娘多说了罢?”
明争暗斗,座座琳宫下是白骨无数。
那是专吃人的地界。
他垂眸去拨弄她颈后的衣带,眸色幽深。
说的不错,这就是皇宫,此处不认亲缘,只认权势,是父兄都杀得的。
阮夫人松开玉镯,将手垂于膝上,蜷着指尖,“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也应是清楚。
阿娘也不要你荣华富贵,只要你好生活着。”
她咬重了“不该做”几个字。
阮玉仪一向是听她的话的,可这会儿却是越听越不对劲儿,想是阿娘误会了什么。
她牵出一个笑,有些无奈,“阿娘,不是您想的那般。”
姜怀央悠然道,“我倒以为夫人所言不错,婕妤该仔细着皇帝才是。”
她颈后的衣带被解开,里边的心衣松垮垮地几欲滑落。
她一惊,强装镇定,一手摁住心口,不叫那心衣再往下掉。
她雪腻的项背这会儿红了大片,因着心下耻意,眼角逼出了雾气。
听这“侍卫”言辞大胆,阮夫人更是沉下了语气,“囡囡,你可记着了?”
“仪儿记着了。”她脑中一片混沌,心思全集中那心衣上,哪里来得及思虑太多,只管先应着再说。
幸而阮夫人似是未曾注意到这番异样。
她晓得她的囡囡素来听话,得了回应,她便也缓下神色,安抚了几句,与阮玉仪说起旁的闲话来。
许是长久未见,又并不细致地了解玉仪的近况,便尤爱忆起往事,“囡囡之前一直念着要来北国看雪,去年应是见着了罢。”阮夫人道。
话落,阮玉仪恍惚了下。
她念着要看雪,是因着她那在北国军中操练的兄长,曾答应她会带她来瞧瞧这雪。
兄长说,北国的雪纷纷扬扬,宛若鹅毛,是婺州所没有的景象。
婺州一年下次雪也算得稀奇,那时得了话,阖府上下的小辈都三两结伴,趁兴玩雪去,好不热闹。
阮玉仪苦苦思索了半晌,也想不明白过膝的雪,下起来是怎般模样。
兄长笑着摸她的发顶,温声承诺,待战事平息,便带她去北国瞧雪。
令她没想到的是,这场战事的险胜,会以兄长牺牲作为代价。
她眸中闪过一丝哀凄,敛下眼睫,轻声道,“见过了,那时打听到长余未雪,我们临时折来了京中。”
蓦地,姜怀央搭在她颈后的指尖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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