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流云簪

宋清怀若有所觉般，身形一动，飞快往裴卿的方向去。

宋清安呼吸一窒，不由出声：“裴卿！”

然后者并未做声，只在她背上轻轻一推。

下一瞬，宋清安便跌落下去，却正好被宋清怀接住。

她慌忙抬头去寻人，却早不见他的身影。

“清安。”

宋清怀的声音如清泉淌过，抚平了她心中的焦躁。

熟悉的人在身旁，宋清安低埋着头，将身子靠了过去。

宋清怀搂住她，回过头瞧崇明宫。

崇明宫殿宇众多，已有一半被吞没在火海中，只是尚未波及到前方。

“大将军，此地不宜久留。”

“这里便交给我，还请大将军护送娘娘们离开。”

“是，殿下。”

大将军一挥手，兵卒们便秩序井然列队，将宫妃们围在中间。

只是有些人受了惊吓，腿软着跌坐在一旁，还得由人将她们扶上马再带走。

相比起来，姜芷就镇定许多。

“二殿下，走水的宫殿……不止这里吧？”

“不错。”宋清怀将宋清安扶起，看着跟前的姜芷，“娘娘为何还不走？”

“二殿下不让人去扑火吗？”

姜芷答非所问，一双眼睛紧盯着他。

“烧掉了也好，若是不弄得声势浩大些，还怎么浑水摸鱼呢？”

宋清怀温和笑道，素日清水般的眼眸此刻却如深潭。

姜芷不由心惊，总觉得自己的那点心思似乎都被看穿了。

不可能……父亲与她向来低调，何况宋清怀都不曾与她接触过几次，他又怎么会知道？

姜芷强自镇定下来，扯了扯嘴角：“二殿下慎言，本宫就当殿下是说笑了。”

宋清怀一哂，低眸道：“娘娘还是快走吧，再晚一些……只怕姜太师就不好了。”

姜芷心头一跳，不由握紧了冬若了手：“殿下这是何意？”

“娘娘不会真当我一无所知吧？”宋清怀面上仍是那副温润君子模样，但姜芷的神情却像是见了活鬼一般。

“娘娘这便将清安忘了，清安还真是伤心呢。”

宋清安捂着心口，眉间微蹙，眼里却流露出几点幸灾乐祸的笑意，不见半分先前娇弱可欺的模样。

姜芷再不能明白过来，便妄在宫里这么多年了。

“是你。”

宋清安不避不让迎上她森冷目光，眉目盈盈似水：“我能找到柳绮筠的把柄，难道就找不到娘娘的吗？”

“清安。”

宋清怀轻声喝止住了她，随后看向姜芷，颇为客气道：“小妹失言，还请娘娘莫要介怀。”

眼前的兄妹二人，相似的面庞上皆挂着浅淡的笑意，偏一个衣上沾血，一个红衣似血，又有大火逼近，衬得这二人似罗刹般。

疯子……真是两个疯子！

姜芷面色微僵，忽又松懈下来，柔和笑道：“公主许是受惊了，该好好休息一番。

若殿下需要，本宫可让御医去给公主瞧瞧。”

“还是不劳烦娘娘了，宫里已不是个安身之所，娘娘还是尽快离开吧。”

宋清怀又笑了笑，与姜芷一颔首。

宋清安眨了眨眼，规规矩矩一福身：“娘娘，清安与兄长先行告退。”

姜芷眼睁睁看着二人离开，却不能做什么。

庭中皆是先前那些黑甲军的尸体，鲜血横流，几乎布满了整座庭中，一片狼籍。

那些腿软的宫妃，大半都是因此被吓到。

灼热的温度炙烤得血腥气愈发令人作呕，姜芷却像什么都没闻到一般，板着面孔立在原地，像是呆住了。

“娘娘，我们快走吧，现在正好可以出宫。”

冬若掩着口鼻小声催促着，姜芷低下头，这才轻声：“……是吗？”

宋清怀他们究竟是真的知道了，还是在诈她？

姜芷心中还是有三分怀疑，毕竟……她自以为做得隐蔽，也不曾像宣王这个蠢货那般，大张旗鼓地将自己的兵马暴露出来。

“娘娘，不管怎样，总得去与太师大人见一面。”

姜芷敛眸：“……走吧。”

—

“临渊他们呢？”

宋清怀抱着宋清安，腾跃于琼楼殿宇间，无数座宫殿如水般在眼下梭过。

宋清安不知他为何如此着急模样，一面抱紧了他，一面出声询问。

“去解决姜芷的人了。”

宋清怀分神回答过，往下瞧了一眼，随后毫无预兆地跳下去。

宋清安不由屏住了呼吸，直至落地时才松了口气。

“若非玥儿留了个心眼，我还真不能发现宸妃他们有如此准备。”

“平山党人能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看来有不少姜太师的暗中扶持。”宋清安说着，四下环顾一周，“姜太师养着平山党，宸妃又和魏平有来往。

他们这一家人，还真是有趣。”

宋清怀哂笑：“两手准备，可比柳家谨慎多了。”

宋清安却没再搭话，她沉默着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

“这是哪里？”

“玥儿，这里安全，不会有人伤你。”

宋清怀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只怜爱地抚去她面上的血渍：“在一切结束以前，你都不要出来。”

“不行！”

宋清安抓住他的手，眉间紧蹙，不安道：“兄长，带我去找裴卿……不然……不然他定会死的。”

“玥儿，你怎么还不明白呢？”

宋清怀无奈闭眸：“他……是不能不死的，否则也不会将你交给我了。”

“兄长，若我一定要保下他呢？”

宋清安浅色的眼瞳在阴沉天色下变得晦暗许多，闪烁其间的，似是哀求，又似是意味不明的恶意：“若我不能救他，我宁愿与他一同死了。”

宋清怀却不为所动，他笑意如常，就是一个宠溺小妹的兄长模样：“临渊，观山，你们保护好公主，别让她出去了。”

“是。”

宋清安一个眼神都没给身旁的二人，提裙就要去追转身离开的宋清怀。

“公主。”

临渊与观山立刻挡在她身前，像是一座横亘在她与宋清怀之间的，难以逾越的高山。

“玥儿听话，兄长不会害了你。”

宋清安没有大喊大叫，只抿着唇固执地要冲破临渊与观山的束缚。

宋清怀眸中闪过不忍，但转瞬即逝。

他强行别开视线，转过身往外去。

尽管如此，他仍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背上的两道灼人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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