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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流年不利(1/2)

谁都没有预料到的一个结果,谭七疯了。

即便是终于有人上前帮助他掰开了死者的手指,也已经无济于事。

又哭又叫又抓又挠,连自己的衣服和脸面都舍得下手,最后,只能暂时用绳子捆绑住他的四肢,又堵住了他的嘴巴,照着脖颈儿砍了一掌,才算安静下来。

马家阿欢已经死亡,看在马王爷的面子上,暂时把罪过掩去,正好,全推到疯魔了的谭七身上,也能对朱阳县的民众做个交代。

虽然,谭家与马家交好,这种时候,也“死道友别死贫道了”吧!

马王爷从始至终,也就仅仅是掉了那么几颗眼泪疙瘩而已,武将出身的人,见惯了生死,本来就要比常人的意志力强些。

“把阿欢的死信也封锁住,我不想让他的母亲和祖父祖母伤心。”马王爷镇定的开始安排后事,让他的两个贴身护卫把阿欢的尸体抬到外面的马车上。

卢千总也在布置人包裹住“豆腐西施”,一并抬出。

袁县令不再咄咄逼人,带着衙差也出去收拾残局了。

现在,屋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一股子血腥味儿,犹自缠绕不去。

马王爷挥手,再次把白老大唤到了眼前。

“你——可读了什么书?

练了什么武艺吗?”

白老大摇头,刚刚吃上饱饭没多少日子,哪里有机会去读书练武?

那是多么奢侈的人家才能做的事儿!

阿圆此时只觉得身心俱疲,懒懒的想要打一个瞌睡。

却又不放心白承光的安危,竭力的睁圆了杏核眼儿,总觉得马王爷本身就是个危险人物。

“你娘——可留下什么东西给你?

做母亲的,总会惦记着自己的大儿子吧?”马王爷的身子,往椅子背上缓缓地靠去,铜铃豹眼微微的眯了起来,似乎,很是疲惫。

白老大坐在一只矮凳子上,需要抬起头来看着马王爷。

那神情,就更加透出几分濡慕。

“留了一只玉镯子,说是亲娘给的,一定不能丢。

可是家里穷,成亲没有东西,我就用它做了聘礼。”

马王爷的眼睛眯的更厉害了。

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他眼中流动的神采。

“你——可愿意随我行军打仗?

边塞上军情告急,我要挂帅出征,需要一个像你一样的先锋官。”

说着这样严肃的话题,这个老狐狸,竟然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仿佛正在询问“你今天吃的什么饭?”。

白老大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句问话的含义,一个小炮弹似的身子就扑了上来。

紧紧地箍住了他的胳膊,尖利的吼道:“不愿意!

我们不愿意!

我们只是最普通的百姓,打小过的是最穷困的日子,没学过武艺,也不会兵法计谋,我们只想平平安安的过日子,请王爷另请高明!”

白老大尴尬的看了看马王爷。

又拍拍盛怒的阿圆的胳膊,连声应诺:“媳妇儿你别着急。

王爷只是在开玩笑,就凭你男人,大字不认识几个,武艺根本不懂,怎么可能胜任先锋官?”

马王爷的铜铃豹眼终于瞪了开来,死死的盯住了阿圆,口中斥道:“男人的事情,怎么可以由得妇人开口阻挠?

你家中长辈没人教导过吗?

还不速速退下!”

“哈哈!”阿圆的身子骤然一挺,脊背绷得笔直,脸上似笑非笑:“是啊!

我们都是被丢到荒郊野外的野孩子,能捡条命就算万幸,没有长辈帮我们遮风挡雨,也就没有长辈教导规矩,现在我们长大了,不需要什么长辈前来安置生活,长辈也没有权力教导训斥,当初丢下的孩子,是想捡就能捡起来的吗?”

马王爷碰到的,恰好就是阿圆的逆鳞。

前世里,她始终没有机会找到亲生父母,追问一下“为什么抛弃我”,现在,她可以为白老大伸一声冤吗?

虽然马王爷始终没有承认,白老大就是他丢弃的孩子,可是,若说是毫无关系的三个人,却长成了一个模样,鬼也不会相信!

马王爷怎么会听不出来阿圆话里的意思?

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一只手指向阿圆的鼻子:“你——你这个该死的刁妇!”

白老大已经急得鼻子尖儿冒汗,拃着两只手不知道该去规劝哪一个才好,媳妇明明是个很理智的人,怎么这会子跟个王爷干上了?

莫非,又到了身子不舒服的时候?

算算天数儿,也确实该到阿圆的小日子了。

被叫做“刁妇”的阿圆,怎么会答应?

她摆脱了白老大的一只手,也把手指指向马王爷:“我是个刁妇?

我该死?

难道我做了亏心的事儿不成?

难道我生了孩子,又把他随手丢弃了?

还是我故作仁慈的把孩子送给了别人?

让他在贫穷中长大,让他受众人的白眼,让他不得读书,也不得习武,让他只差沿街乞讨暴尸街头?”

马王爷的身子向后仰去,再向后仰去,在千军万马中镇定自若的马王爷,此刻,在一个小女子的指责下,溃不成军。

可是,阿圆的宣泄才只是一个开头,属于白老大的,属于阿圆自己的愤怒还多得多。

“为什么丢弃自己亲生的孩子?

我们的存在,到底怎么严重的阻碍了你们的前程,影响了你们的生活?

为什么不负责任的生下了我们,却又因为这些莫须有的原因狠心将我们驱逐?

您半夜里做梦,会梦到我们在哭吗?

会梦到我们在挨饿吗?

会梦到我们在受苦吗?

拍拍您们的良心,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着我的鼻子喝骂?

你有什么脸面要求这个被人抛弃的孩子再跟着你上战场送死?

你怎么会有这么狠的心肠,他小时候没死在你的手里,长大了却要再死一次吗?”

“为什么——为什么啊?”

一道凄厉的哭喊,突然从房间的角落里发出,就像一只受了致命伤的野兽!

竟然——是阿福,双手还被被松绑,此刻正用力的把捆紧的手握成拳,一下一下的砸向自己的额头。

阿圆的话,刺痛了阿福最深处的隐痛,阿圆只是在为白老大鸣不平,却句句都说出了阿福心中的话。

“为什么不负责任的生下了我们,却又因为这些莫须有的原因狠心将我们驱逐?”

“你怎么会有这么狠的心肠?

他小时候没死在你的手里,长大了却要再死一次吗?”

是父母把自己生成这个样子的,为什么却又要百般厌弃,打小驱逐出京城,如今又派亲兄弟来追杀?

我若死了,你们真的就那么开心吗?

这个日子不吉利,死亡与疯狂,一茬接着一茬儿,一个接着一个。

只有白老大听不明白,拽着媳妇的袖子往后扯:“你说什么呢?

马王爷跟咱有什么关系?

你心情不好,冲着我发火,别殃及了别人!”

阿圆的脚下一个踉跄,回头看向急的脸红脖子粗的丈夫,忽然就笑了起来:“对呢!

马王爷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没有任何关系,那凭什么让你去做送死的先锋官上战场?

对呢!

马王爷在开玩笑,承光,咱们回家,不在这里开玩笑了!”

她疾步往外走,白老大双手抱拳倒退着跟着阿圆:“对不住了马王爷,我媳妇她——很能干很贤惠很疼人,就是有时候——脾气会不好,您别见怪……”。

“别走!

听老夫——再说几句话!”马王爷如同一阵风,堵在了门口,掩紧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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