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安晴天
丁卫黑子落盘,不觉笑了笑,“四爷可是又要输了。”
江东宇轻笑,“倒是多年不见,你的棋艺见长。”
“长日无聊,守着此处自己与自己戏耍,自然是要见长的。
否则四爷来了,我岂非要丢人现眼?”丁卫将江东宇被困死的白子,一个个拾走,放置一旁的棋盒中。
幽然间一声轻叹,“不过,四爷输的不是棋,怕是输了心吧。”
闻言,江东宇抬眼看他,“为何这样说?”
“四爷用情甚深,用心甚苦,只是王妃看上去并不领情。”丁卫平静的说着,目光一刻不离棋盘。
“你的眼睛,真毒!”江东宇一声轻叹。
“四爷都连输七盘了,教人不疑心也难。
丁卫不是傻子,这些年在这里静了心,也想明白了很多事。
四爷,入局者迷啊!”丁卫手中的棋子哗啦啦落进棋盒里,发出极具规律的声响。
语罢,丁卫终于抬起头望着江东宇。
四十开外的男子,脸上有着寻常人难以言表的沧桑。
一双平静的双眸里,惊不起一丝波澜。
他的年纪与青山相仿,却有着青山不曾有过的释然。
这种泰山崩于前而岿然不动之色,确实很少有人做到。
“我又输了。
也唯有你,敢赢我。”江东宇放下手中的棋子,却捏紧了掌心的白玉棋子。
温润的玉质,让人有种暖暖的感觉。
丁卫笑得有些微凉,“四爷何其聪明,为何到了自己的身上便不明白?”
江东宇没有做声,只听得丁卫继续道,“赢棋容易,设棋局却不易。
你所面对的何止一个棋局,步步为营尚不能全身而退。
王妃是个好人,四爷好生待她才是。
如此,主子也可放心。”
最后一句,丁卫说得很轻,很轻。
仿佛说出口便是痛的,眼底有些难以逝去的伤。
即便历经多年,即便那个女子早已香消玉殒,他仍愿意守在这里,守在她活过的地方,一辈子不愿离开。
“其实,你可以走,可以不用守在这里,毕竟……当年不是你的错。”江东宇回望他的眸子。
多年了,他的疼痛依旧不减。
只是不忍提及!
“别说了。”丁卫起身,远远看到戚馥寒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换了话茬冲江东宇一笑,“四爷好好珍惜,莫待鸢羽尽去,才知错失方晚。”
语罢,丁卫朝江东宇拱了拱手,转身退出去。
戚馥寒由远及近,慢慢走到江东宇跟前,却见他恰到好处的藏起那枚白玉棋子。
可惜她眸色锐利,什么都没能躲过她的眼睛。
“你醒了?”江东宇打量着戚馥寒一身素白,衣袂翩然的模样,笑得有些僵硬。
望着江东宇,戚馥寒忽然有种话到了嘴边却无法言表的感觉。
那双如夜的眸子,笔直教人吸进去,仿佛难以挣脱的魔咒,让人不敢直视。
“你不必对我那么好,不值得。”戚馥寒冷冷的吐出一句话。
江东宇微微一怔,随即恢复淡然的面色,笑得如风和煦,“我若觉得值得,那就是值得。
我的付出,与你无关,纯属我个人的事情。
你不必觉得压力,也不必刻意回应,因为那才是对我的羞辱。
馥儿,我希望你在我身边,是自由的,而非一种愧疚和感激。”
低头一阵连续的轻微咳嗽,江东宇的面上泛出青白,眼眸有些赤红,仿佛难受极了。
见状,戚馥寒的羽睫轻轻煽动,唇瓣颤了颤,终是没能发出声音。
许久,戚馥寒才道,“随便你。”
转身,却是头也不回。
江东宇,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又能怎么办?
行宫里有个偌大的湖,湛蓝色的湖水随风泛着涟漪,湖岸边种着密密麻麻的芭蕉,像极了雨打芭蕉的情景。
昨夜刚下过雨,此刻湖面还泛着薄薄的雾气,不断腾起。
衬着两岸的芭蕉,宛若人间仙境。
抱膝坐在芭蕉树下,戚馥寒双目平视前方的湖面。
芭蕉叶的落水一点一滴,悉数掉在她的跟前,发出轻微的吧嗒声响。
伸手,落下的水滴不偏不倚的砸在戚馥寒的掌心,凉凉的,迅速进入心脏。
脑子,仍旧浑浊。
是否没了功力,脑子都会变得傻呆呆?
戚馥寒发觉,自从进入四王府,很多事她都不由自主,更多的是再没了以前的果断,处事亦是优柔不决。
“难道是我变了吗?”戚馥寒扪心自问。
抬头望着渐渐暗下的夜空,不知不觉在这里静静呆了一天,江东宇未有寻找。
又或者他早已知道她的位置,远远的看着不愿打扰她的宁静。
“若是变了,唯有心。”一道熟悉而微凉的声音从她身后密密麻麻的芭蕉树群中传来。
戚馥寒骤然转身,却没有看到任何人。
但她清晰的感觉到,某个人的存在。
这声音,分明是银面男子的。
依旧静坐,戚馥寒不再搜寻,仍旧保持着远眺的姿态,“我的心不会变,永远都不会。”
“世间没有永远。”
“你又如何知道没有永远的存在?”戚馥寒冷笑。
声音断了片刻,终于再次响起,“你相信吗?”
重重点头,戚馥寒眸色坚毅,“我相信。”
“曾经玄宗荣耀一时,所有人都相信那是永远的。
可是,在荣耀的巅峰,玄宗一夜覆灭,无一生还。”话到了这里,声音已经带着几许悲凉,“无论怎样的繁华,到头来还不是只剩断壁残垣,销声匿迹。”
戚馥寒的心头狠狠疼了一下,眼底不知何时染上了灰白,“殿宇宏,衣锦荣,有何足惜?”
“如果你要走,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走。”芭蕉树后,银色的光亮若隐若现。
轻轻摇头,戚馥寒昂起骄傲的面庞,“我不会跟任何人走,谁也带不走我。”徐徐起身,戚馥寒的眸子陡然掠过一丝无温,“于你,我只想知道,你跟玄宗到底是什么关系?”
再回头,早已没了任何踪迹。
戚馥寒迅速拨开芭蕉树群去翻找,只在树干处看到一枚钉着纸条的柳叶镖。
修长的柳叶镖线条极好,镖口锋利无比,可见是个极好的东西。
打开纸条,上面唯有几个字:你如安好,便是晴天。
安晴天笔。
他叫:安晴天……
戚馥寒干笑几声,手中的纸条揉成一团,捏于掌心。
却不知他为何有如此本事,总能来去无踪。
又或者,他本来就一直跟着她,只是她从未发觉。
眉头蹙起,心中隐隐有种不安,仿佛今夜会有事情发生,不由的有种难以言明的焦躁逐渐浮上心头。
到底会有何事?
教她如此放不下心?
难道是……江东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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