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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人生的罗生门完(1/2)

第216章 人生的罗生门(完)

记忆到这里便戛然而止,贺天然浑身蜷缩,额头抵在佛殿外的石板上,曹艾青在他的心中,一直都是被奉为圭臬,如同女神一般的存在。

在那段被温凉当众戏弄后的阴暗日子里,对于曹艾青的那种暗恋与痴迷,更是在贺天然心里上升到了一种精神慰藉的地步,他必须这么做,也只能这么做,因为他实在找不到旁人倾诉自己的痛苦了,诸如贺盼山这样的成年人,是不会太拿少年的痛苦当成是痛苦的。

他们只会觉得,你这算什么?

无非就当众表白被拒了而已,在成年人的眼中这真的不算是什么大事,今后踏上了社会,你可能会承受比这个还要强上十倍,百倍的羞辱,等到那时,你只会笑着说出这段往事。

可是实际上呢?

对于少年人来说,当他需要一种体面的时候,可能就是这么一点事儿,就已经是他一生中都难以逾越的门槛了。

所以,他唯一能想到的,乃至于是下意识的举动,便是依靠内心中仅存的那一点对于美好事物的向往与萌动,像个阿Q一样,自欺欺人一般的去幻想,去冲刷抵抗外界的恶意。

然而这种情感,随着年龄的增长,环境的影响,逐渐变得畸形扭曲,在往后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之下,最终酿成了大祸……

那个一度支撑着自己赖以生存的曹艾青,那个象征着美好与纯洁的姑娘,被自己……间接害死了。

“这不对啊……这不对……我给了她佛珠的……我让她重新选择了的……她……她怎么可能……”

他开口道:

老和尚不置可否。

贺天然再次摇头,兀自沉思一番,坦言说道:

“没……没死?”

初时,寺中长老并没答应他的要求,只是见他死志难销,唯恐生出变故,只得暂时隐瞒了他在寺中的消息,只待来日,再好生劝解。

门外之人,赫然转身,扬长而去。

“你要做圣人?”

“初入红尘,不知红尘疾苦,蓦然回首,已是苦中之人,关关难过关关过,夜夜难熬夜夜熬。

山中无春秋,老衲在佛前叩首,不知何时,得见无数因果流转,其中,人相无坏,无生无灭,既觉既显,既障既尘蔽,如今,老衲只求一个无障不显,了障涅槃。”

“忘字心中绕,前缘尽勾销。

当夙愿达成之时,她们会忘记与你有关的所有过往,就连这方世界,也会将你与她们之间的交集,一点点抹去,你可想好了?”

这个,就是盘桓在这场轮回之上的,真相。

话说到这里,贺天然骤然一停,他想起在病房之时,自己被色相所迷,如果不是正好白婷婷扶着薛勇探访撞见,估计自己早就沉沦欲海,等到那时,哪怕他对艾青的愧疚再大,恐怕也是因果就此注定了。

“其实那位贺施主,在了断之时幸得草木缓冲庇佑,虽是摔成了重伤,昏迷不醒,但也就此保全了一条性命……”

“这样的灵欲交织,我见过三十一次,贺施主,这是你所愿吗?”

反之,他对艾青也是这样。

温凉有句话问得其实很好,那就是如果贺天然跟曹艾青之间真的发生了那档子事儿,那么他还会不会选择穿越。

贺天然听完那番话,浑身像是悠长地舒了一口气,随着每次提问后的自省与解惑,他的心境便更加澄澈了些许,这种感觉宛如醍醐,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

老和尚眼中流露出一丝悲悯,缓声说道:

“温凉因为爱我而委曲求全,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却失去了原有的光彩,这不对;艾青同样也是如此,因为我的缘故,导致善良的她在人性的两端挣扎煎熬,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被强迫耦合,她的痛苦不在我之下,这更是不该。

“我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男人,我一边贪恋艾青对我的温柔,一边又不舍温凉离我而去;我会在美色面前被冲昏头脑,也会在大被同眠之时想着不要唐突佳人;我曾无数次龌龊地想过,如果我能左拥右抱,想尽齐人之福,会不会就没有那么多痛苦……

愿红尘渡我,愿恋者有来生。

老和尚笑道:“非是心障,乃是我愿。

贺施主试想一下,若是你此番斗殴,未能通知白施主,那么你与曹施主,温施主之间,该当如何?”

够了。

然而,先不管她们如何作想,我自己就无法做到,我的良心,不会允许我再次去玷污她们的人格,不会再一次去伤害她们。

就此,贺施主彻底是万念俱空,于尘世再无半点留念,往后,山下便再无一位叫作‘贺天然’的施主,而山上,却多了一个唤作‘天然’的和尚,日日于地藏之前,吃斋诵经,望有所愧之人,能早日脱离苦海,往生极乐。”

答案是不会。

贺天然思维混乱,脑子里如同一团稀泥,似懂非懂,为难问道:

“我……我不懂……可你既然在轮回中见了我这么多次,难道就没有一次,能够将心障了却?”

欲望与理智,愧疚与爱慕,就好比温凉与艾青难以两全,他总得取舍一个。

那时上山的搜救队没有搜寻到他踪影,只找到一些衣物与一封绝笔,他山下亲人由此寻得信物,起时并未放弃找寻,但随着月余过去,希望也逐渐渺茫,于是又过了几日,也终是为其举行了一场衣冠葬礼。

我跟你一样,想要救她们脱离苦海,哪怕她们将我遗忘,纵然我有万般不舍,也不会有半分犹豫,这不是我执,而是我愿!

因为这就是对的事啊,这就是我想为她们做的事!”

然而,这样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他的质问回荡在这庄严肃穆的佛殿之中一遍又一遍,佛祖的沉默让他万念俱灰,渐渐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微弱,最后,他只能无力地趴在地上,双眼空洞地望着佛殿高耸的门槛,恰如彼时,被温凉戏弄之后的无尽绝望。

“夙愿。”

他现在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刚从地狱爬上人间的恶鬼,对着殿中身负伟力,崇高圣洁的佛,发出阵阵无能叫嚣。

贺天然的表情从迷茫悲伤到怒不可遏,他的嗓音一点一点拔高,到了最后,更是冲着殿中佛陀发出一声声怒吼。

贺天然闻言随即吃力翻过身来,双眼死死盯住那位将自己命运肆意摆弄的“得道高僧”。

“我还等你下次上山,你自然会记得。”

贺天然心火交加,放声悲戚道:“如果你在此之前哪怕见一面温凉,告诉她你还活着,她就不会死!





!”

贺天然越说越急,似乎看到了这场轮回出口散发的一点光亮。

贺天然一时语塞,老和尚竟是反过来劝他莫要执着,少年现在已是不知自己该是愤怒亦或是悲伤,他沉默许久,挣扎起身,缓缓在殿外盘腿坐下,喉头发涩问道:

老和尚眼中倒映少年模样,口吐莲花,继续说着:

菩提何来有证果,今日方知我是我。

少年脸色惨白,那怨恨与悲愤的眼眶中渐渐流淌下两行猩红的血泪,支撑起身子的左手因为用力抓握,不知何时已是将佛殿门槛抓出五道细小凹糟,指盖更是受到巨力压迫,根根分离上翘,渗出一地鲜血。

贺天然目眦欲裂地趴在地上痛苦哀嚎,眼眶中的泪水一点一滴的落在了冰冷的地上,凭空出现的记忆让他的大脑一阵混乱,而伴随记忆随之而来的剧烈情感,又让他生不如死。

贺天然扬起头,再次看向那尊地藏法身,他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缓缓闭上眼,耳边听见了自己从急促开始复归缓慢的心跳,他重新取出艾青所赠的那只怀表,像是想抓住此刻的时间一般紧紧握在手中。

等到他的双眼再次睁开,已然又成为了那个眼容世界,心向阳开的少年,他朗声道:

你在轮回之上看了我那么多次,应该知道,我跟温凉在一起是愧疚,跟艾青在一起是遗憾,都放弃是一种逃避,全都要是一种侮辱,因为我无法坦然面对她们,所以我无论最终选择了谁,都有亏欠。

佛殿中,徒然传来老和尚的一声叹息,他喉头耸动,雪白眉目下,一双苍老的眼眸闪烁着追忆的哀思,他喃喃道:

他的嘴里大口大喘着粗气,左手从头上放下撑在地面,他艰难抬眼朝佛殿看去,模糊的视线里,那尊慈悲为怀的地藏菩萨坐像,平静祥和的面容似慢慢透露出一种可怖气息,贺天然被那低垂的双目瞧得毛骨悚然,浑身发抖。

忽地,他骤然又问:“那……那温凉呢?

她……她怎么样了?”

老和尚学着他先去的样子,点点头,又摇摇头,笑着说出一句不知是称赞,还是贬损的话来:“看来花和尚天赋异禀,苦行僧难取真经呐。”

“……我到底是谁?”

“如果我完成了她的夙愿,她是不是就能脱离轮回?

艾青死时,一定也有夙愿未了,如果我能找到,并且帮她完成,那么我们三人之间的这段因果,这种无休无止的轮回,是不是就彻底尘埃落定了?”

老和尚叹出一口气:“那位贺施主不出月余便是形销骨立,温施主虽陪伴左右,但因不知因果全貌,开解无门,亦是感到回天乏力,心力交瘁,而就在贺施主身去的一月后,她悲思成疾,终究是……终究是犯了那以身殉情的糊涂举措。”

贺天然一愣,眼眸震颤。

“他被诠灵寺的僧众所救,本想带往山下就医,可他转醒之后,自觉已是铸成大错,无颜面对亲爱之人,所以挣扎哀求寺中长老对此保密,甚至是以死相逼。

“满足?

满足什么?”

可即便如此,贺天然仍旧哑着嗓音,艰难追问:

“后……后来呢?”

这是迷宫的出口,亦是解脱之法。

如此又过了数月,贺施主伤好了大半,情绪平稳了不少,长老这才晓之以情,劝他下山看望自己的亲人,哪知下山之后,温施主殉情的消息便是铺天盖地而来,噩耗接踵而至,当真是造化弄人……

“是我,是你,是贺天然,是山下因果,是佛前解脱。”

贺天然略作思考,他一开始只认为这件事,只关乎到白婷婷与薛勇之间的关系,但现在,却有了另一番感受,他答道:

“如果我没跟婷婷说,艾青可能就不知道我跟薛勇打架的事,温凉还是会找来,只是她们不会撞见,而且继续发展下去,我跟温凉可能已经……”

老和尚心若止水,波澜不惊地道出一句:

“倘若彼时见了面,也无非是一场兰因絮果,现业谁深得造化,贺施主又何必执着?”

贺天然听了这句话,也不由笑了笑,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为什么温凉一开始会记得最初的未来,现在怎么又会忘记?

你让她持戒,到底是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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