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Golden hour（上）

曹艾青同学是一个认真学习且保持自律的好孩子。

每天早上六点，在室友模糊的意识下，就会准时听见她下床的动静，但好在长久以来养成的作息习惯，避免了闹钟的声响打破清晨的这份宁静。

姑娘会花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洗漱，然后花半小时看一些中外的建筑文献，等到了七点，寝室的众人陆续起床，几个女孩就会一起去附近的食堂吃早餐，如果有课，大家就一道去上课，如果没课，曹艾青则喜欢去图书馆或自习室看书。

如果在前两年，她偶尔还会去广播站进行十五分钟的晨播，但如今大四的她，每周还能抽时间去广播站播一次音，都算是好心来帮忙了，所以就自然不会给她安排这种班。

“本校今年的春招将于下周四结束，所以应届的学长学姐们若还有意向，请抓紧时间，尽快前往校第二体育馆咨询哦……”

食堂的广播中传来陌生的播音员嗓音，一旁的食堂阿姨递来一包刚剪开口的砂糖，随口亲切的问话打断了曹艾青听着广播的思绪。

“小艾青，很久不见你播音了喔，你们建筑系不是还要多念一年吗，你怎么不播了呀？”

姑娘接过砂糖，往自己的米粥里倒上了些许，不好意思地笑道：

“因为每年都要换届的嘛阿姨，现在广播站的同学好多我都不认识了，跟我同期的也差不多都退了，所以我每次去，他们就学姐前辈的喊我，感觉我都是老人了，怪不好意思的。”

沈秋序顿时有点头大，他揉了揉自己的鼻根，跟每一个考前焦虑的人一样，言简意赅地道出两字：

“难绷。”

垂首的她，忽而没来由地轻声问道。

沈秋序一边想，一边描述道：

“什么？”曹艾青一愣。

余辉挠挠头，重新将已经没用了的借书卡递了回去。

沈秋序补充道。

“秋序哥，那本留学需要用到的作品集我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在准备了，所以自然是花了很多心思在里面，你也不用那么高看我，因为你我都知道，这种东西很大程度上排除了一些现实里的客观因素，纸上的建筑方案到了落地阶段，注定需要一个不断妥协与优化的过程，空中楼阁之美，在于它在的‘空中’，而非‘楼阁’，所以说到后者，我还是需要向你们这些师长与前辈多学习才是，你可千万不要妄自菲薄了。”

“哟，知道得这么清楚喃。”

“刚才你睡觉的时候，手机已经震了许多次了，可能是什么急事吧，你要不回个电话什么的？”

一般朋友们拿这种事跟自己开涮，她跟贺天然的事情是如何都绕不过去的，而如今，听她们突然问起了沈秋序，曹艾青一时有些不适应。

曹艾青也觉得有些奇怪，如果只是单纯约着出去玩，以白婷婷的性子，应该不会那么急切。

“哪有，实话实说嘛。”

其中有个女孩提议道：“要不然你见他儿子一面呗，帮人家断了念想也好。”

食堂阿姨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曹艾青早有防备，拿上自己的餐盘逃也似的离开了。

只是不知自己，会不会也有遗忘掉那个人的一天……

“好嘞。”

如果自己过一段时间再问他们一次，会不会得到回答的时间就越来越长，直至他们彻底将这个人遗忘呢？

记忆呀，真是所有美好与悲伤的根源……

曹艾青猛然回过神。

姑娘站起身，在图书馆里找了个适合打电话的角落，拨通了闺蜜的电话。

望着这边情景，感受着阳光的温度，回想起一些旁人无从知晓的记忆画面，曹艾青眼神逐渐变得迷离，眼皮也越来越沉。

对方的反应，跟曹艾青之前与几个室友提起“贺天然”这个名字时的状态一模一样。

“艾青，你醒了啊？”

“我睡了这么久?”

曹艾青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沈秋序给打断：

……

“你太谦虚了艾青，我读本科的时候可没你这么用功，而且你的专业能力真的不比我们这些读硕的人差，不客气的说，甚至是还要好上不少的，不瞒你说，老师私底下给我看过你申请UCL用的作品集，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我还是得承认……我真的是甘拜下风了。”

伏案的姑娘轻声呢喃着，慢慢地阖上了眼，在进入梦乡之前，她的嘴角已然挂上了一抹浅浅的微笑。

曹艾青表情中有些不可思议，她以为自己最多只会小憩半个小时左右。

早上的阳光并不灼人，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曹艾青看了几分钟的书，不知不觉就趴在了桌子上，她的一头青丝自然垂落，在光线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种温润的金黄色。

……

咻~砰！

突然这么一下，就在你头顶上空炸开！」

这是……因为贺天然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的缘故吗？

身边的朋友们，会慢慢遗忘掉这个人……

“嗯？”

白婷婷发来的微信已经有好多条了，还有几通未接电话，曹艾青匆匆看了一眼，消息的大致内容就是今天天气很好，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薛勇？

一注就是一级注册建筑师的简称，也是每个学建筑的年轻人最终上岸的标志，加上作图共九个科目，光考试都要考四天，其难度不亚于一次名校的考研，而且还有工作年限的硬性要求，像曹艾青他们这种还在读本科的建筑系学生，还不够格参加这种考试，但只要想在建筑这条路上走长远，就一定会遭此一劫。

“好，我知道了秋序哥。”

“可以倒也可以啦。”

食堂阿姨故意板起脸来，说道：“哎呀，你这孩子说的哪里话，你要是老人，你阿姨我不得是个老妖怪了？

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可不能说这种话！”

曹艾青骤然抬头看向他，余辉笑道：

“学姐你每次来图书馆借这种特定资料，总会在借书卡上这么写，其实我还挺困扰的，因为我们都会写什么蛇年，龙年啊之类的，今年该是就是什么，这不是常识吗……”

“这是哪里话，秋序哥你今年要考一注本来就是关乎职业前途的大事，而且去工地也不是一个设计师分内的工作，我只是缺乏这方面的实地经验再加上老师的安排才没事往那边跑。

“见什么呀，你们这群幸灾乐祸的人够了呀！”

她扭过身用手整理了一下脸颊与发丝，等再次正身时，她的情绪已经恢复了常态，她问道：

“秋序哥，你来多久了？”

“没有啦，是上次我们一起去工地的时候他跟我说的。”

曹艾青这才回过神，单手捂着自己伏案的半边脸颊，那里因为几个小时的睡眠，已经留下一道明显的书印，几缕发丝也粘贴在了脸颊上，所以此刻女孩的形象，还是略显凌乱的。

“秋序哥……”

踌躇了片刻，她终是忍不住发问。

见到曹艾青平静亲切的模样，沈秋序犹豫了两秒，突然忍不住说道：

“艾青，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有一种……既亲切又优秀的……距离感？”

可能那个人离开之后，在这个世界上，就再也不会有第三人知道“清白”二字，之于自己的意义了。

姑娘的视线穿过窗，望着图书馆外的那条街道，春天的道路两旁芳草茂盛，树吐新芽，中间陆续有学子往来，还真是一副春光花草香，人间举子忙的好景色。

曹艾青低头细细端详，指尖缓缓摩挲过卡片粗粝的表面，那张姣好的面容上流露出一种静雅与沉思的美丽。

「姑娘你太美了，不应孤芳自赏，我要变成烟花，在你走夜路的时候

哪知电话一接通，还在为对方担心，以为出了什么事的是曹艾青就听见闺蜜的喜悦嗓音：

“艾青，艾青，你终于接电话了！”

各位学长学姐们要么是比我多了好些工作经验，要么就是专业理论比我扎实，我现在经历的这些，无非是你们当初都经历过的事，所以你不用把这个放在心上。”

可能是有幸能遇见像你这么一个好姑娘吧，越是相处，哪怕仅是同行过一段时间，就越觉得自惭形秽吧……”

“你不用说什么艾青，真的，这种心情有时候你越安慰，我的情绪就越是有些出不来，这可能是因为我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

呵，不管如何，承认自己优秀有时候对他人也是一种善良呢。”

曹艾青摇摇头：

只是曹艾青听着，慢慢发觉好像有什么不对……

来到室友们占好的座位这里，曹艾青放下餐盘，刚一坐下，就遭到了一个室友的调笑。

曹艾青正想回答，忽然放在桌面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起来一看，竟然是她有段时间没有联系的好闺蜜，白婷婷发来了。

“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好事……对了秋序哥，你复习得如何了？”

只是随着目光的逐渐明朗，她看清了不知何时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而想要说出口的那个名字，也适时改了口……

离开了服务台，曹艾青想留在图书馆继续看一会书，她找了个常去的位置坐下，阳光透过图书馆的落地窗照射进来，大片大片地落在了地上、桌上、读书人的身上。

曹艾青如此设想着，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说道：

“知道啊，就是想确认一下嘛，小余你继续忙。”

女孩笑了，“我相信你可以的。”

……

而这个等待的过程，余辉的神情神似一台老旧电脑在冗杂的数据中，提取出一段复杂的信息，让人说不出的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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