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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兴师已定云霄志(三)(1/2)

   马蹄声急,仿佛那催命的魔音,始终在身后挥之不去。

  跟在李昌符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也不知道是走散了还是死了。

但他不敢停留,不敢回首去看。

定难军的骑兵如跗骨之蛆般追个不停,从渭北追到东渭桥,从东渭桥追到滋水驿,现在又追到长乐坡。

  自己都换了几匹马了,你们还追!

若不是中途遇到秦州来的吐蕃骑兵,让他们当替死鬼吸引了注意力,自己怕是早死了。

  但如今也差不多了,马力维持不了太久了。

  “嗖!”一枝羽箭飞来,李昌符只觉胯下战马腿一软,直接将自己掀翻在地。

  数骑快速奔来。

李昌符落马时腿受了伤,自知跑不掉了,于是抽出骑弓,打算临死也拉一个垫背的。

  朱玫这厮,临阵反水,坏我大事!

  邵树德,坐拥两镇,手握雄兵数万,却像个小人一般!

之前他研究过征宥州之役,知道这人喜欢策反对手盟友,剪除其羽翼,削弱其势,待敌人衰弱到极点时,再全力出手,不留一点余地。

这种行事方法,固然奏效,但在李昌符看来不是武夫做派。

  缺了一点英雄气!





  “嗖!”一箭飞出,李昌符苦笑,对方马术娴熟,竟然连拉个垫背的都办不到。

  蓦然间胸口一痛,雪亮的马槊捅了进来,李昌符的尸体重重地摔飞了出去。

  李绍荣在刺中李昌符的那一刻便轻车熟路地松开了槊柄,随后又兜了回来,翻身下马,将李昌符首级斩了下来,大声道:“斩李昌符者,铁骑军李绍荣!”

  同袍们惋惜地看了一眼李昌符的首级,暗恨自己动作慢了,没抢到这个大功。

  李昌符的首级很快便被送回大营,彼时朱玫正在邵树德营中。

  “朱帅临阵倒戈,有大功于朝廷,此番进长安,诛杀田令孜之后,圣人定有褒赏。”邵树德看着披甲而来的朱玫,笑道。

  他记得朱玫历史上就是被人倒戈弄死的,没想到这回动作够快,抢先一步倒戈,整死了别人。

同时这也给自己提了个醒,这些藩镇军队,一个都不可靠。

打顺风仗抢功劳没问题,可若是处于逆境,在还有退路的时候,你可就得小心了。

  所谓的联盟,有时候就是笑话。

你出卖我,我出卖你,死道友不死贫道,武夫的节操,可千万不能相信!

  朱玫看了眼血肉模糊的首级,道:“定与邵帅共进退。”

  “还是朱帅知我。

王重荣、李克用联兵而来,虽说是友非敌,焉能不防着一手?”说到这里,邵树德压低了声音,道:“王、李二人心思未定,咸阳还有泾原军,这局势远未明朗。

朱帅若想得偿所愿,须得圣人倾向于咱们。”

  其实,邵树德有时候觉得李克用这人很奇怪。

历史上他出兵前说只找李昌符、朱玫等人算账,不惊扰圣驾。

待击败二人后,他率军继续西进,然后至长安附近便打道回府了。

一个原因是圣人跑路了,第二个原因嘛,朱、李二人也跑路了,再追也没意思。

  仔细想想,他出兵的目的很模糊,好像真的只是帮王重荣仗义出手。

  再联想到后世王重荣、王重盈兄弟死后,王家几个后生争夺大位,军中推举王重荣养子王珂为留后,朝廷同意,但王珙、王瑶等人不同意,李克用保举王珂为河中节度使。

王家兄弟见势不妙,也勾连关中军阀,李克用随即派兵攻入河中,击败王珙、王瑶二人,并帮王珂打退关中军阀。

  随后,竟然拍拍屁股回太原了,还把女儿嫁给了王珂。

须知那时已经是十几年之后了,朝廷毫无威望,天下诸镇互相吞并,连朱温都在觊觎河中了,但李克用居然不吞并河中,回去了。

  这人,说起来真的挺仗义的!

是个好朋友,但不是个好政客。

  如果没有意外,他玩不过朱温。

  如今这个时空,李克用会如何做,邵树德猜不透。

但他既然已经表示要出兵,那么自己就要做好与他一起“分赃”的打算,若是分赃不均,少不得还得战一场。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自己此番南下,大破凤翔军,下一步还要进长安。

这是不是就是游戏里面的“红名”,有些过于锋芒毕露了啊!

  关中军阀会如何看自己?

天下军阀会如何看自己?

自己会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眼下的长安,就是个火坑,自己去兜一圈就赶紧闪人。

不然若是被人当黄巢围殴,那简直就是血亏。

  “邵帅,不知李克用所求为何?”朱玫问了一句,让邵树德也接不上来。

  这人,个人情绪在相当时候压住了理智,漫无目的,四处浪。

后世甚至经常从别的藩镇借道,为此不惜损耗兵力、民力,就是为了捅朱温一下。

杨行密手底下就有一支精锐的沙陀骑兵,就是李克用“赞助”的。

  为了搞朱温,不惜把手底下最精锐的部队“送”给别人,这种事还不是一次两次。

反朱温反到了魔怔的地步,偏偏还越打越穷,太原被围时,若不是老婆劝住,都要跑路了。

  不过这对自己来说不是坏事。

  后世李克用勉强抵挡住了朱温,但也十分狼狈,有时候差一点就败亡。

邵树德不确定这个时空李克用还能不能顶住,若是让朱温占领了河东,对自己将十分不利。

  在反朱温这件事上,大家是有共同语言的,或许可以求同存异。

  “李克用所求,无非财货、名利。

他的大敌,始终还是朱温。”邵树德答道。

  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历史上黄河以西的拓跋家没有什么扩张野心,靠平夏党项起家,但就连平夏党项都没完全控制,始终在与麟州折家争夺影响力。

地盘也一直局限在夏绥四州,内部还还有人杀将驱帅搞兵变。

  这样的实力,确实不用李克用太过担心。

但现在不一样了,邵树德的正妻出身麟州折家,联手搞定了平夏党项,随后又与鄜坊李孝昌合作,迫使横山党项来投,并与之联姻。

接下来更是横扫朔方,征讨河西党项,将地盘内各势力扫了一遍。

  虽说仅仅只是表面的清扫,人家表面纳贡,私下里怎么想的完全不清楚。

但养出了三万五千职业武人是铁一般的事实,对河东来说是一股巨大的牵制力量。

  也就好在双方之间还有缓冲势力,比如振武军,不然搞不好就有军事摩擦的风险。

  李克用如何看待自己?

邵树德吃不准。

若自己是他,要么放下与朱温的大仇,全力攻伐大同军、振武军、天德军、定难军、朔方军,先稳固大西北,消灭一大威胁。

要么干脆结好定难军,全力对付朱温。

  他做不到两线开战,即便以河东的本钱也做不到!

更别说他根本不止两线的敌人。

  “邵帅,须得立刻派人前往长安,勿让田令孜挟持天子遁逃。”见邵树德也拿捏不准李克用的诉求,朱玫干脆也不管这事了,而是提出了另一件紧要大事。

  “朱帅放下,某已遣骑卒南下前往长安。”邵树德笑道:“长安甚大,神策军又不堪战,根本守不住的,此番定擒杀田令孜。”

  长安这座城市也很神奇。

国朝以来,不论守军是谁,基本都守不住。

  按理来说也是天下有数的巨城、坚城了,其他比你小得多的城池,哪怕没几个职业兵,靠征发壮丁健妇拼死守住的都有,但就长安,哪怕有五万、十万军队,一样守不住。

  “邵帅思虑周详,既已安排妥当,某便放心了。

今日可南下?”朱玫笑问道。

  “自是要南下。”邵树德说道:“然有一事,须得先与朱帅将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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