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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分裂(1/2)

 李嗣业一番话,震得帐内众人目瞪口呆。

朱瑄霍然起身,手已扶在腰间刀柄之上。

王师克的亲兵见状,纷纷掣出横刀,将朱瑄围了起来。

朱琼也勃然变色,悄悄退往营帐口。

“这是做什么?”王师克反应了过来,立刻起身,推开亲兵,拉住朱瑄的手,道:“朱公还请坐下。”

说罢,又扭头看向李嗣业,斥道:“朱公骁勇善战,与夏贼拼杀到现在,从未气馁,李副使何出此言?”

若不是李嗣业是父亲王敬武及兄长王师范都倚重的心腹,王师克都要怀疑此人通夏了。

“衙内。”李嗣业拱了拱手,面不改色地说道:“朱瑄包藏祸心,欲害我青州武人,便该将他斩了。”

王师克刚把朱瑄按在胡床上坐下,李嗣业这话一出,朱瑄又站起了身,对他怒目而视。

王师克的气力如何比得过朱瑄这等骁将猛人,差点被撞了一个趔趄。

不过他一点也不羞恼,道:“住口!”

李嗣业根本不停,继续说道:“此时便该撤走。

衙内带过来一万五千兵马,若丢在此处,齐人无不心痛。

而今该做的便是保存实力,撤回去重整防线。

朱瑄蛊惑衙内,为其火中取栗,居心不良,故请斩之。”

其实何止一万五千,长清一带还有棣州刺史邵播带来的数千兵,其中两千人是棣州外镇军。

李仁欲所率三千骑走了,但拓跋仁福还带着三千骑在长清、平阴一带活动,其实总兵力约有两万上下。

这两万人丢了,后方林林总总加起来,也就三四万能战之军了,宁不心痛?

“住口!”老实人也有脾气,王师克见李嗣业还喋喋不休,怒了,道:“朱公与夏贼不共戴天,所作所为,有目共睹,何疑耶?”

李嗣业闭嘴了,不再说话。

朱瑄冷冷看了李嗣业一眼,抚着刀柄的左手指关节都发白了。

如果不是王师克的亲兵拦着,估计他已经上去将其斫成数段。

朱琼一只脚已经到了外面,见状又悄悄走了回来,道:“王衙内不妨给个痛快话,到底是个什么章法?

李副使你也别演了,不过就是想熘嘛,何必血口喷人?

我也想回去,这仗不该这么打。”

朱瑄闻言暗叹,都不想打,就他想搏一下,奈何奈何。

同时也觉得有些悲凉,奋斗了半辈子,就这副下场。

直如丧家之犬一般,连朱琼都对他爱理不理了,还有什么意思?

旋又暗暗自责,未到最后一刻,岂能轻易放弃?

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实在不行,跑去其他地方,天无绝人之路,万一又东山再起了呢?

“这……”王师克刚刚雄起了一下,这会又纠结无比了。

他害怕兄长失望,认为他无功而返,不堪造就。

王家兄弟数人,谨记父亲临终前的遗愿,住在一起,不得分家,兄友弟恭,互相扶持。

就这么回去,实在难以面对兄长。

“衙内不走,我先走了!”朱琼见王师克不语,提高了声音,说道。

“唉!

士无战心,撤吧。”王师克长叹一声,道。

朱琼大喜,问道:“怎么撤?”

“走齐州。”王师克摆了摆手,道:“收拾器具,带不走的全烧掉,各军梯次撤退,往长清县进发。”

李嗣业又说话了,只听他道:“衙内,不如退往博州。

邵贼已至齐州,焉能不屯驻大军?

夏人野心勃勃,魏博、沧景看在眼里,断不会阻拦我等借道。

大军过河之后,一路东北行,经博州、德州至棣州,如此便进可攻退可守了。”

这是要卖掉朱琼,不管他的死活了。

朱琼果然大怒,也掣出了横刀,道:“满肚子坏水的毛锥子,天下事就是让你们坏掉的。

老子杀你如杀一只鸡,纳命来!”

王师克的亲兵纷纷上前,有人用眼色示意,让王师克下令动手。

朱瑄、朱琼兄弟如此嚣张,他们早看不过眼了,不如趁这机会,火拼了他们,吞并其部众,也好过受这等鸟气。

但王师克并没有动作,反而下令亲兵们收回器械,又亲自上前安抚朱琼,好言相劝。

这就是一个没甚脾气的老好人!

朱瑄冷眼旁观,心中冷笑不止。

王家兄弟几个都是猪,心不够硬,不够狠,整天读什么儒学,脑子都坏了。

也不看看他爹王敬武是什么样人,当初都接了黄巢委任状了有没有?

那才是有资格立足乱世的狠人,这几个王家小子,差远了。

朱琼被王师克拉着手,但他丝毫不给面子,直接甩脱了,怒道:“竖子不足与谋!

我自回齐州,生死不劳衙内挂碍。”

说罢,怒气冲冲地走了。

朱瑄没有丝毫犹豫,也走了。

他没得选择,手底下还不到三千人,只能与朱琼同进退。

他觉得,朱琼此番回师,可能不会太妙。

不过这对他而言也是个机会,若能等到时机,吞了朱琼的部众,本钱就更多了。

李嗣业的嘴角微微翘起了点弧度。

衙内两次动摇,都被他拉回来了。

朱瑄包藏祸心,朱琼关心则乱,跟着他俩一起撤,齐州兵绝对是个不稳定因素,一旦崩溃,连带着青州兵也士气大泄,一溃千里。

如果真发生了这样的事,异日九泉之下,他无颜面对有知遇之恩的故太尉王公,也无颜面对青州父老。

如今这个局面,已经是他能极力挽回的最好结果。

先撤回去,重整之后观望局势。

实在不行,劝大帅与夏王修好,便是臣服认怂,每年上供一些钱粮,也无伤大雅。

邵树德如日中天,一定就坐稳天下了吗?

他征伐至今,真正也就打了朱全忠一个强敌,剩下的走着瞧。

河东、河北、淮南,只要谨守疆界,不浪战送人头,邵树德要花多少时间平定?

李克用手握四镇,河北还有定、镇、沧、魏,河南还有兖、青,杨行密手握扬、宣、徐三镇,这十几个藩镇,你以为打赢几次决战,消灭人家精锐主力就可以传檄而定?

笑死人了,遍地野心家,有那么容易平定?

李嗣业敢肯定,朱琼此番回齐州,一旦出点事,朱瑄定然有行动。

他突然也有点同情邵树德了,天下事就坏在这些武人野心家手里,若少点这类“上进心十足”的武人,乱世应该能很快平定吧?

******

乾宁五年二月二十,铁林军左厢兵马使郭琪率七千余步卒抵达了郓州。

衙内军副使韩洙大开城门迎接。

“郭将军,总算等到你了。”韩洙感慨道:“再不来,贼人都要熘了。”

郭琪已年逾五十,但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气不喘脸不红,道:“路上被朱瑾耽搁了一会。

杀败兖兵后,行军谨慎了一些,故迟来几日。”

他刚刚被临时任命为齐州招讨副使,隶于封藏之帐下。

但郭琪压根没把封藏之放在眼里,一个外将、客将而已,大王抬举,当个什么招讨使,统领一干乱七八糟的兵马,还打成那副鸟样,有什么资格指挥他?

“戴思远、李仁罕呢?”郭琪进入州衙之后,堂而皇之地坐在首位,问道。

戴、李二人分任捧日军正副军使。

“已奉招讨使之命,押运一批粮草开往东阿县。”韩洙回道。

唐宋两朝,郓州往平阴,驿道都要先向北至东阿,然后一路向北至卢县,经杨刘渡过河进入博州,一路向东,渡济水前往平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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