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平原地带，黄土高原因为水土的原因，小麦生长十分稀疏。

用老人们话说，稀的跟兔子毛似的。

一亩地能收入四五十斤小麦，已经要谢天谢地了。

遇到干旱年成，连种子都收不回来。

即使如此，社员们依然干劲十足。

毕竟收完麦子，每家都能吃上几顿白面馍馍。

对他们来说，再大的辛苦也值了。

割麦子有讲究，麦秆直接不能放在地上，要捆好立起来。

否则太阳一晒，麦秆变脆，朝山下搬运的时候很容易掉麦穗。

庄稼活，不用学，埋头干就完了。

只要肯下力气，都能当个好受苦人。

王满银第一次割麦，倒丝毫不含糊。

他头上戴着草帽，弯着腰，手中镰刀不停。

一把抓下去，不过十来根麦秆。

上边麦穗只有指头肚大小，很多麦壳还是瘪的。

等婆姨们过来送早饭时，王满银身后已经堆了二三十个麦捆。

主要麦子太稀疏，根本不出活儿。

随着口哨声响起，众人才稀稀拉拉停下手中镰刀。

和原西县城那些正规小学不同，现在石圪节大部分村创建的是耕读小学。

简单来讲，就是劳动读书两不误。

虽然现在太阳毒辣，不过这些家伙倒是很愿意待在田里忙乎。

因为只要大人们在麦根下发现鸟窝，都会喊他们去捡。

这次有了大黄加兔子网，结果自然不同。

四只兔子被捉三只，其中一只正是大黄的功劳。

“我来给你洗……”

***

罐子村二队种的小麦并不多，三天时间全部收完。

令众人没想到的是，这块麦子割到中间时，又轰出两只野兔。

甚至有几只野鸡扑闪着翅膀飞入空中，很快消失在对面崖沟里。

这种模式，自然让不少碎娃玩得很开心。

石圪节公社近二十个村子，六七十个生产队。

听闻今天粮站开始收粮，各村自然蜂拥而至。

等王满银几人开车赶到时，粮站院内已经排起长队。

王满银本来半靠在床上看书的，一看灯下情形，立刻合上书本。

咸腌扁豆，玉米高粱黑窝窝，这就是兰花送来的早饭。

村里其他人家，大致也是类似的饭菜。

只有极少数人家，才舍得煮个鸡蛋给劳力们补补营养。

男人刚收工回来一个劲儿喊累。

马上该休息，又来精神了。

不是累，主要犯困。

紧张的麦收，也算告一段落。

送过饭，村里不少婆姨同样加入割麦队伍当中。

看这情形，最少要一个小时才能轮到罐子村二队。

学生每天上一到两个小时课，主要学习语文和数学。

放学后基本不布置家庭作业，而是回家帮着大人干活。

村里几个知青麦收没帮上什么忙，不断偷懒请假，现在终于可以物尽其用了。

在空间水塘里泡有半个小时，感觉体力恢复，王满银才担着满满两桶泉水回家。

吃过饭，暑气已经彻底消散。

王连顺同样动了心思，特意吩咐王满银明天上工把大黄也带过来。

不过王满银虽然不认识粮站的验粮员，却同样有主意：“连顺叔，其实没那么麻烦，明天咱们交粮时，找几个知青跟着就行。”

在家拿了干净衣服后，他当即担着水桶，趁夜色朝土坝旁走去。

别看公社催动很紧，村里一个劲儿做动员。

但是对于生产队而言，想要顺利完成任务却不是件容易事儿。

至于评级标准，全凭验粮员的“经验”。

王连顺先是迷惑，随即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对，还是你有注意，明天也跟上。”

夜风送凉，夏虫声声。

兰花烧了半锅热水，然后一股脑倒在大木盆里。

今夜月色挺好，两人索性把饭桌搬到场畔上。

王满银正忙乎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喊声。

对于这些行为，王连顺也没去管。

这些人手里能管点事儿，自然鼻孔朝天。

本来她心疼丈夫干了一天活，结果洗着洗着，稀里糊涂被抱到炕上……

兰花已经早早做好饭，就等着男人回来吃……

除了鹌鹑窝外，还有云雀窝，麦田里同样不少。

这种鸟和鹌鹑不同，叫声清脆，起飞速度很快，短短几秒就能直冲入天际。

王寿长和人忙乎半天，中午担着几大桶羊肉汤过来送饭。

不过中午休息时，劳力们到底吃上了肉。

说来很“巧”，二队开镰割麦第一天，就有只绵羊摔死了。

麦黄糜黄，绣女下床。

“明天你还要早起割麦呢……”兰花有些犹豫。

等洗了脸后，整个人才变得精神抖擞。

割了一半，田里已经发现四五处鸟窝。

这些孩子根本等不及将鸟蛋拿回家煮熟，直接敲碎蛋壳，倒入口中吞掉。

没什么意外，半晌整块麦子快割完时，众人很顺利轰出四只兔子。

看地里露水晒透，他又喊了几个人开始运麦捆。

很快，兰花就嗔怒推了丈夫一把：“你干啥呢？

忙一天活了，不嫌累？”

不但她们，连村里稍大点的碎娃们也被安排到塬上送开水。

这些家伙来了之后，一个个撅着屁股捡麦穗。

普通老百姓交公粮会被刁难，但是知青们属于宝贝疙瘩，待遇肯定不同。

粮站的人再牛气，也不敢摆谱。

和运送扁豆一样，扛上麦捆中途不能停歇。

要一路送到手扶拖拉机车厢里才算完事儿。

“这是给自家干活，能一样吗？”王满银嘿嘿一笑，继续拿起毛巾帮忙擦拭。

还有孩子捡到麦穗后，放在手里揉搓。

而后吹一吹麦壳，直接塞进嘴里吃。

远处山塬变成了一条条起伏不定的大龙，直延伸到无尽黑暗当中。

近处村里，偶尔有几声狗叫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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